今天下午，带着女儿从河里游泳回来，经过一家经营影唱碟商店，里面飘出一段熟悉的旋律：“花儿谢了明年依旧一样地开，美丽小鸟一去无影踪，我的青春小鸟一样不回来……”这优美的歌声多么熟悉啊！在什么时候听过呢？噢，三十年前我就会唱这首歌了。我的思绪随着美妙的旋律回到我的童年，想起了我的启蒙老师。
举止文雅、文质彬彬、多才多艺、能歌善舞、教学有方是他印在我心底里的魅影。那时，他教我们语文、音乐兼做班主任。我们特爱他上课，尤其上音乐课是我们期望。没有乐器，更没有钢琴，纯粹是清唱。那浑厚磁性的男中音经常在小小的校园里悠然飘荡，过往的人们常常驻足倾听那有别于样板式的清纯音调。小河里的鱼儿静静地停止游动，似乎怕打断那优雅的音符；天空中的朵朵白云依着那美妙的音章翩翩起舞，我们也被这天籁之音所感染，经常哼着从他嘴里传出的歌声。
爱玩是儿童与生俱来的天性，特别是土生土长的农村孩子，特疯，往往不到上课就不进教室。看到这种情形，一天上课前，他说给我们讲一见闻。我们一听马上来精神，静静地听。只见他把经常含在嘴里的牙签丢掉，整整衣服，绘声绘色地讲：“我上个星期去了一趟邻县，经过一间叫‘龙水小学’的学校。他们那里的学生可听话啦，上课钟还没有响，就在课室里边唱歌边等老师来上课。不像我们班里的一些同学打了上课钟才急匆匆地跑回课室。”我们一帮贪玩的孩子听后羞愧地低下头。“你们说，别人都能这样做，我们就不能行吗？”他继续说。我们大声地高呼：“我们能行。”这节课我们特认真。
一天放午学，班里一位叫“猴子”的同学拽住我说：“班里的扫把没法用了，中午我们去山上砍竹子编竹扫把，下午给老师一个惊喜。”我犹豫不决，因为要去很远的地方，而且听说那地方蛇特别多，又怕回家挨打。他不屑地说：“还说是哥们，还说想评优秀学生，想戴红领巾就一起去。”我听他这样一说，好胜的心驱使我不能让人瞧不起。于是，把花布书包放在学校，从同学家里拿了一把刀，跟“猴子”往山里走去。
中午的太阳毒辣得很，我们砍了几根竹子便汗流浃背，满脸通红，让山里毛草惹得全身奇痒难忍。既来之，则安之，不能打退堂鼓吧！我们尽量选一些粗壮的竹子，编出的扫把才耐用。在砍到一半的时候，我气喘吁吁地说：“猴子，你去找毛藤绑，我继续找竹子。”他看着一堆竹子，兴奋地说：“好哩，绑扫把是我的拿手好戏，看我的。”我们分工合作，经过相当长时间，才绑好了八把扫把。我提议该回去了，怕下午迟到。
我们带着自己的劳动成果，怀着充满希望的心，踏着轻快的步子往学校走去。虽然渴得喉咙要冒火，肚子饿得前胸贴后背。但一想到那鲜红的红领巾，这一切似乎都能忍受。
还是迟到了，回到学校时，第一节课已过半。老师看到满脸是汗的我们和崭新的扫把，他把扫把拿在手里，认真地端详了一下，说：“嗯，做得不错，很结实。不过，你们事先应该和家里人说一声，不能让家人担心，更不能耽误上课时间。虽然为班里做了好事，但也太莽撞，所以，既不奖励也不批评。”我们心悦诚服地回到座位。六一节我和“猴子”如愿地戴上鲜艳的红领巾，我们互相看了看，会意地笑了。
六一后的第一天，老师告诉我们一个重量级消息，学校要我们班组织一支合唱队去参加公社举办的文艺比赛。同学们个个跃跃欲试，踊跃报名。经过几轮筛选，我幸运地被选上。选唱的歌曲就是《青春圆舞曲》，男同学唱歌，女同学跳舞，舞的动作是老师自编的。大家很快投入了训练。
比赛那天，我们在老师的带领下，步行6公里赶往公社。比赛的地点设在公社的大礼堂，舞台是用木板搭建，走在上面咚咚响。旁边的发电机发出轰鸣声，几盏电灯挂在舞台上方，时明时暗。各单位的代表队已经按秩序端坐在台下。我们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面，心里既激动又害怕。老师不停在旁边鼓励大家：“不要怕，谁都一样，千万别怕。我相信大家一定能行，等表演的时候，不要看台下的观众，只要自己唱好、跳好就行。”听了老师的话，心安定了许多。
我们自信地登上舞台，随着男同学：“花儿谢了明年依旧一样地开……”女同学尽情地跳着老师自编自导的舞，得到全场热烈的掌声。最后，发给我们的奖品是一张“二等奖”的奖状。我们拿着奖状围着老师欢呼雀跃，老师眼里溢出晶莹的泪珠。
后来我考上了师范学校，老师送我一本笔记本，第二页用飘逸的行楷写着：学无止境。签名：欧阳共力。我明白是老师对我的希望和教诲。
遗憾的是老师一辈子没有实现自己“民转公”的愿望。以民师的身份退休，生活十分拮据，但安然地活着。
有时，个人怎样地努力也拗不过社会的大环境，但启蒙老师的教诲终生受用。青春如小鸟一样一去不回来，但人终归要有学无止境的人生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