苇塘里的弟弟
小时候,在我生活的小村西边是一大片的苇塘,大人们叫那里作“苇荡子”。塘里积水时常不多,有些胆大的孩子经常在那里出没。但我是不敢去的,一来我生就的胆小,再就是那些狭长的苇叶常常会吧光光的脖子或是脊梁上划
小时候,在我生活的小村西边是一大片的苇塘,大人们叫那里作“苇荡子”。塘里积水时常不多,有些胆大的孩子经常在那里出没。但我是不敢去的,一来我生就的胆小,再就是那些狭长的苇叶常常会吧光光的脖子或是脊梁上划下细碎的伤痕。在我印象里,好像是秋凉时候吧,家家便派出了人去苇塘里割苇子。苇子的用途在村子里有两种:一是刷掉了叶子用光光的苇杆编成挂在门前的帘子;还有一种更重要的用途是连杆带叶一起集束编成屋顶上的苇笆,苇笆上覆了用水和得粘稠适中的泥巴,才好上瓦的。在早先时候,苇笆是造房盖屋中很重要的一个备项,离了它,房子断断是盖不起的。编苇笆是需要一定手段的。村中几个编苇笆好手的名字到现在我还想得出,在当时他们是很受人重看的。哭闹的弟弟闯入家中,也贸贸然地闯入了我的生活。我不明白,家中怎么就平白的多出一个讨人嫌的小家伙来。他是常常哭闹着把我从梦中惊醒。也因了他的哭闹,大人便有一股无名的怒火激惹到我身上。莫名其妙就挨上了臭骂,有几次父亲的巴掌甚至加在了我的屁股上。“家中怎么就多出一个弟弟呢?”这话我问过母亲,还问过门口的好几位婶子、大娘。她们在吃吃的笑声之后,好像给过我一个口径一致的答案:在西边苇塘里捡回家的。哦,我似乎明白了。从此便对那片苇塘留意起来,只等着从里面传出一声响亮的哭,便自己也捡一个弟弟回来。却又一时也害怕有哭声出来,小小的心里是想着倘使再有一个弟弟进家,自己的日子不是更难过吗?和小伙伴在一起耍玩时,颇带神秘地给他们讲苇塘里能捡回弟弟来。谁知他们听了,很不以为然。煞有介事的告诉我,苇塘里不光能捡回弟弟来,也能捡回妹妹的。但是要大人们才能捡回来,我们是不能够的。该是谁家的弟弟或是妹妹,他们的大人半夜就能听到哭声的。然后,赶快去苇塘里找,就能抱回家了,去晚了,再抱回家就不会哭了。我竟然不知道捡个弟弟还有这么多的神神道道,开始对那些对我宣讲的人敬服起来。
之后,一件更加让我敬服的事发生了。小良是我们孩子中晓事最多的一个,他也大胆,敢去苇荡子里窜来窜去,一次,他窜进去又窜出来后,告诉了我一个大大的秘密:他说我光蛋叔怕是很快捡回家一个弟弟了。我很惊异,光蛋叔怎么就能捡出弟弟来呢?小良告诉我说他在苇荡子里撞见了光蛋叔和本村一个叫豆花的姑娘搂抱在一起亲嘴,他便好奇地上前去看。谁知光蛋叔用被惊醒了的音声对他喝了一声“滚”,并且腾出手来要打他,慌得他像小兔子一样蹦出了苇荡子。
光蛋和我父亲是堂兄弟,平时里两家很是亲近。他的名字本来不叫光蛋的,只因为家中弟兄们多,一贫如洗,确实的穷光蛋。他是弟兄中的老大,别人一来二去一说,他这“光蛋”的诨号就落上了。他的几个弟兄依次被人排序为“光二”、“光三”、“光四”。好在他对这名号并不气恼,别人一叫,他总是嘻嘻的笑。后来他干脆把脑袋三五天刮上一次,让这名字更有名至实归的味道。
小孩的心里捉不住事,我就有意无意的把小良的话在父母面前说了一番。其实蛮在意的还是光蛋叔和人亲嘴后怎么就能捡出小孩来。并且还有更进一层的意思是想从父母那里印证我和弟弟的到来,是不是他们也有同样的举动。不想父亲竟对我粗暴的喝出一个“滚”字来。倒是母亲接了父亲一句:“对小孩子凶什么呀?真是那样也未必不是好事。象光蛋这样的家只怕别人都不敢进门的。况且光蛋还是老大……”那年头谈恋爱还是极为受人轻贱的,父亲的粗暴里也是显见了对光蛋叔的不满和愤懑。事后,母亲一再叮嘱我千万不要把这事往外说,并且要小良也和我一道保守秘密。否则,我的光蛋叔和他的弟兄们就要永远的“光蛋”下去。
事情过去好多年了,村西的苇荡子早已经没有了。
光蛋叔最终没能同那个叫豆花的女人一起给我从苇塘里捡一个弟弟回来。他和他的弟兄们各逞英豪地从云南、四川、贵州领了一个女人回家。抱儿弄女的气息渐渐从他们家散漫出来。只是日渐长成的我,不再相信那些弟弟、妹妹们是从苇塘里捡来的。还有,再见到光蛋叔时喊他“光蛋叔”,他依旧不愠不怒的样子。
有时想起来觉得好笑,却又不知该笑什么?是笑当年孩子的傻气呢?是笑大人们言辞的诡谲呢?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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