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根儿甜、板栗儿疼、花生儿脆
太阳一跳,整个世界就安静了下来。睡眼朦胧的我,慢慢停止了哭泣,傻呆呆地窝在中厅(村人集资做的大厅便于宗族办红白喜事)前的角落里,看着远处的山。从小,醒来后的大哭是我每天必定的程序,而且一定得在中厅前的
太阳一跳,整个世界就安静了下来。睡眼朦胧的我,慢慢停止了哭泣,傻呆呆地窝在中厅(村人集资做的大厅便于宗族办红白喜事)前的角落里,看着远处的山。从小,醒来后的大哭是我每天必定的程序,而且一定得在中厅前的角落里,那里边哭边可以看见蝴蝶在空中飞,燕子在电线上停歇,云朵在天边变幻……可是现在我已经哭乏了,因为我要用眼睛盯着太阳,用耳朵搜索爷爷的声音。
这里山连着山,水绕着水,可是再多的山水,我也能知道他在哪里。
终于看见爷爷背着竹篓从山上下来,于是,我再听不到鸟虫的鸣叫了,也看不见西边的彩虹。傍晚的爷爷,就是我的世界。
“好吃婆,哭得十八弯都听到咯!”远远地,爷爷就冲我囔起来。我用松针织着辫子,转过身不看他。等爷爷放下竹篓准备家什时,我已经腆着肚子站他不远处了。
“爷爷,这个可以吃么?”我指着在他铡刀下飞快落下的草根,贼贼地问,却不敢靠前,怕刀光割了我的手。从小不敢摸刀,连划火柴都不敢,最怕那突然而至的光,为了这个,不知道多少次被伙伴嘲笑。
汗水随着爷爷额头起伏的白发在挥洒,有的顺着他黝黑的脸流下,有的自个儿吧嗒吧嗒往地上跳。我只听到他的喘息声,只看到他的汗珠,于是我也沉默了,发起呆来。
“可以吃呀,你过来自己拿!”许久,爷爷才说话。他不抬头,也不看我嘴边淌出的口水,开始哼着小曲了,他知道我不敢。我像泄了气的皮球,怏怏然走近一点蹲下,眼珠随着刀的上下而上下动着。
不耐烦了,我便跑一边捉虫儿去,用口水淹没蚂蚁,或者用豆秸绑住蚱蜢的腿。爷爷终于停下来了,他低下头挑了半天,扔出一根白嫩嫩的草茎。我的后脑勺像有双眼睛,赶紧丢了没有了腿的蚱蜢,回过身像小兔般扑过去,抓起来也不用洗就放嘴里大嚼。草根嚼出汁了,甜丝丝的,带点土腥味。爷爷乐呵呵地看着,再挑些其他的品种,一边丢一边告诉我它的名字和妙用。可惜得很,我到现在记不全一个草名。
过了很久,草切完了,爷爷要用方块的土纸包扎,我便讨好地递土纸。“谁说生男孩好?女孩好养活,还能帮爷爷做事呢。”爷爷捶捶背直起腰大声说。我蹲着身子,点点头,递得更起劲。
乌鸦在树上大叫着,偶尔一两只蝙蝠在半空中胡乱飞着。包扎完了,爷爷离了铡刀握着拳头笑:“炼子,你吃板栗还是吃花生?”我眯起眼睛,看到爷爷的眼睛在余辉里发亮。“爷爷,我吃板栗!”我坚定地说完乖乖闭上了眼。半天,我的头上便笃笃响了几下。眼缝里,爷爷的脸笑成了一朵菊花,胡子都抖动起来。“爷爷……”我低声叫着,摸着生疼的头,才记起这样的把戏已经N次了。我用脚来回磨蹭,把地踩出了一个小坑。
“爷爷……我……我要花生……”玩了一会儿泥巴,我迟疑着仰起头问爷爷,饥饿又使我忘记了头上的疼。爷爷美滋滋地吐了一口旱烟:“来,把口张开。让我看看你的嘴!”我便夸张地张大着自己的嘴,仿佛可以装下整个宇宙。爷爷往里面看了半天:“哎呀呀,喉咙里都伸出手来了!”他惊讶着,然后伸出右手迅速地把我下腭往上一托,我的上牙便与下牙碰在了一块,只听到清脆的响声。
“哈哈哈哈……”爷爷再也忍不住大笑起来。
“爷爷!……”我狠声叫着,委屈到了极点,涨红着脸哭着跺起脚来,两旁的鸡惊得扑棱扑棱地拍着翅膀跑开。
我发誓再不理爷爷了!
吃罢晚饭,爷爷把草药在竹盘里铺开,又开始忙碌了。灯下,我的脸被辉映地红扑扑的,我盯着爷爷满是老筋的手,看爷爷配草药。“爷爷,明天他们就会来拿吗?”“会的,这可是救命的草呢。”“明天早上就可以给他们了。”老花镜后面的爷爷显得笨拙多了,脸上的皱纹像枣树上的皮,“答应了人家就不能耽搁哟。”“哦……”我似懂非懂的应着,守在旁边,盼着爷爷再丢些草根,直看得眼皮在打架。“走吧,大谗猫,睡着了就有大烧饼。”奶奶催促着我把我拖到床上。
于是我又趴在床沿上看着爷爷,爷爷回头看看我,“睡吧,我的小炼子,乖哈,梦里才有好多吃的呢。”我点点头,终于肯睡下。一会,我就又回到余辉下的一幕,微笑着流下口水,一觉睡到现在。
那草根甜,那板栗疼,那花生脆,还有那爷爷的笑,就在昨天的梦里。
版权声明:本文由zhaosf123官方传奇发布网原创或收集发布,如需转载请注明出处。
相关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