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三
葫芦巷里的日子,如同熏香,香甜而腐烂。苏三,对着轩窗前的铜镜,细细描好眉黛。妆毕了,对着镜中人满意的笑笑,兀自起身走了。今日,京城名妓如她,没有恩客。--难得清闲的好时光。遂铺上一张薛涛笺,临摹名家的
葫芦巷里的日子,如同熏香,香甜而腐烂。苏三,对着轩窗前的铜镜,细细描好眉黛。妆毕了,对着镜中人满意的笑笑,兀自起身走了。
今日,京城名妓如她,没有恩客。
--难得清闲的好时光。
遂铺上一张薛涛笺,临摹名家的真迹打发时日。
然而,纵是一日,也难落得耳根子清净。丫鬟随喜从市集上回来,带来了京城里最为喧哗的消息:
朝中吏部尚书得罪了专权宦官,被迫迁出了京城,留下了独子王锦隆收讨历年的贷银,独自回老家永城啦……
年轻的王公子被人拉进了“怡春院”,老鸨正向他介绍她这个艳帜一树的名妓呢!看样子,贷银是收完啦……
苏三慢慢临摹着魏晋时期的一首诗:
“吾家有娇女,皎皎颇白皙。小字为纨素,口齿自清历。……”对于随喜的话,不予置喙。
随喜见苏三不理她,心中的热情顿时冷了一半,最后,仍旧不死心地:
“王家公子给了她一锭金子,老鸨已经答应让姑娘侍寝了……”
果然,这句话是凑效的,苏三立即摔了狼毫,嗔道:“姑娘我属花魁之列,从不轻易待客,就算是名门,也以清雅弹唱为主,怎么会轻易侍寝?”
“这是嬷嬷的主张,姑娘还是去问嬷嬷吧……”随喜知道触怒了苏三,低声敛眉道。
遂摔了珠帘到外厅去了。
外厅。
梨树上繁花似锦,一阵大风过来,满树的梨花如同柳絮一般飞到半空中,继而落下来,随风灌到外厅里面。
其中的一瓣,就落到了王锦隆面前的清茗里。
然而,王锦隆已经没有心思去管这些了。
--刚才信步经过葫芦巷时,经人指点知道了京城名妓苏三: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他对此传言是嗤之以鼻的,青楼女子,无非就是多了些风情罢了,何至如此?等到亲自见了,才知道,今日的银两没有白费。
纵使千金散去,能博美人一笑,也是值得的。
在看到苏三惊为天人的脸之后,王锦隆在心里对自己说。
不待王家公子开口,善于察言观色的老鸨就殷勤置下了酒菜,招呼二人坐下。
遂掩上房门,独自出去了。
几载以后,苏三在山西的地牢里回想起在葫芦巷里的日子,仍旧觉得恍然梦中。彼时,那个豪门少年在房门掩住的下一刻,一把捉住了她的双手,灼灼的双眸亮如星辰:“姑娘,我……”
话说了很多,苏三记不得了。只知道,他对她述尽衷肠,情意绵绵。
翌日,王景隆将行李搬到了葫芦巷。
前吏部尚书的公子下榻在一青楼艳妓处的消息,立马通过耳报传回了王景隆的永城老家,家中的老父得知后立即冲冲大怒,修书一封,勒令王公子即日启程回故里,不得有误。
然而,家书到,王公子却置若罔闻,当着苏三的面将信撕毁。
偌大的京城,繁华躁动。
每日,苏三对着铜镜细细理好云髻,打开轩窗,总能看见王公子,旁边,上好的马车静默在那里,黑色的骏马低低地打着响鼻,马蹄在地上不停地踢腾。
她就如三月里的燕子一样,飞扑到他的怀,让他抱着她甩一个圈,然后,驾车去郊外,去看白云苍狗,杨柳青青。
碰上下雨或骤雨初晴,马车走不了乡下泥泞的路,他们就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挤着去看人家做面人儿,亦或者,买上一串糖葫芦,笑闹着疯一路。
喧闹的集市上,疾奔过来几匹高头大马,人声鼎沸中,踩翻了沿街小贩的摊子。苏三背对着人群,没有注意到,危险已近。
野马嘶腾,在背后响起,等到苏三回转身,她看到了那畜生腾空而起的前蹄。
……必是要死了吧?
瞬间脑子里一片空白,往日里,心中挂怀的,电火石光般地浮现在眼前:
正月里,他送她的纸灯笼,在护城河上,闪闪烁烁;青青杨柳下,他看她,一双眸子,脉脉含情;乍暖还寒时,他送来一枚玉佩……
……尽是他的样子。
来世,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闭上眼睛,她对自己说。
一个人冲过来,将她揽入怀里,往暗里一闪,嘶鸣的野马从头上越过去了。
“好险!”哒哒马蹄声远去,那人说。
睁开眼,惊魂未定,直到看到近在咫尺那张脸,方才开颜。--原来是王生。
对于她,他是舍得银两的。
绸缎庄里来了时兴的布匹,总会第一个送到葫芦巷,庄主知道,苏三姑娘的恩客,于她,是不吝的。
珠宝行里的祖母绿,碧玺,猫眼石,平日里都放在最里层,见到京城名妓苏三姑娘,都放在最显眼的地方,--她若看上了,自然有人来为她付银子。
……
这些,她心安理得地收下;而他,亦心甘情愿。
惊蛰过后又是春分。
一载过去了。
王景隆兀自在葫芦巷里挥金如土,身上的纹银渐渐散完。老鸨见他钱财用尽,生出驱除之意,几次三番暗示要王景隆走,都被苏三给挡了下来。
“你是不是对他动了真情了?”再一次,苏三为了王生百般周旋过后,老鸨在门口堵住她。
似乎没有否认的理由,苏三莞尔一笑,从袖里掏出一枚珠玉簪子,塞进老鸨的怀里:“他年轻气盛,嬷嬷您多担待。”
然而,老鸨没有接:“在我们葫芦巷,向来有钱便是客,如今他纹银散尽,你打算养一个小白脸么?”遂拂袖去了。
独留苏三在原地发怔。
转眼又是谷雨了,萍始生、鸣鸠拂其羽、戴胜降于桑。
翌日,苏三和丫鬟随喜去东市采买。人来人往的集市上人头攒动,苏三和随喜流连于摊位上的古玩,忘记了回家的路。
待到日暮西沉,倦鸟始归林。
带着给王景隆买的狼毫,苏三推开了他的门。
然而,房间里空空如野。
一路扬声问下楼来,老鸨坐在大堂内的长椅上,扬手制止了她:“不必问了,他已经让我轰出去了。”
原来,老鸨几次三番暗示要王景隆走人,早已激怒了这个年轻气盛的公子。今日,老鸨趁着苏三外出的机会再次对他冷言相讥,王景隆到底年轻脸皮子薄,一气之下,立时三刻,卷铺盖走人了。
山西洪桐富商沈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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