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黑面饺子
小时候,农村的生活条件差,过年时,家中包的水饺,百分之九十的人家包的是黑白两种面的——白的是小麦面,黑的是地瓜干磨成的面。因为我从小生活在爷奶身边,家中就我一个孩子,奶奶又有生财之道,爷爷能干,所以生
小时候,农村的生活条件差,过年时,家中包的水饺,百分之九十的人家包的是黑白两种面的——白的是小麦面,黑的是地瓜干磨成的面。因为我从小生活在爷奶身边,家中就我一个孩子,奶奶又有生财之道,爷爷能干,所以生活条件在农村当时算是最好的了。平日里,奶奶给我吃的都是白面,爷爷和奶奶吃的则是玉米馍。
奶奶的西邻家中有一个跟我一样大的女孩,我俩关系很好,她不来找我,我就去找她。因奶奶家吃饭比较早,所以,我去找她的时候多。有好多次,我去她家时正好碰到他们吃饭,我就站在那儿等她。她家人多,有爸爸,妈妈,三个姐姐,一个哥哥,她最小。她家盛饭不用盘子,用盆,一大盆地瓜,地瓜上面放一个玉米馍,玉米馍被妈妈用刀割了五六刀,一页一页地很窄。她全家人一开始都吃地瓜,两个大姐在地下站着吃,其余的都在炕上,吃到一半时,爸爸拿起玉米馍,捏起一页,递给了家中唯一的男孩——她的哥哥。她哥哥那时已经是个青年了,哥哥比她和三姐大,当时在生产队里推小车。爸爸又捏起一块,自己吃着,见哥哥吃完了,爸爸又给了他一块,这次,爸爸捏起一块,掰了一小半,递给了她,她忙把手中的地瓜放在饭桌上,前探着身子,接过爸爸递来的馍。看她那高兴劲,象吃了蜜,她双手捧着那块馍,用前面的两颗小牙,一下一下地啃着,很小心,不舍得掉下一点渣。因那时小,不懂事,常回家问奶奶:“奶奶,她家吃馍咋还分着吃呢?”奶奶摸着我的头说:“傻孩子,孩子多的家庭都这样,馍只给男人吃,因为男人出力比女人多,为家庭挣工分多。”听着奶奶的话,想想她的三个姐姐,我想:女孩永远是女孩。
爸爸虽然是工人,生活条件比村里的其他人家好一点,但,不如奶奶家。记得一年过年,奶奶下熟了水饺,水饺也是黑白两种颜色,黑色的少,白色的多。奶奶给我盛了一碗白色的水饺,见我碗里不小心流进一个黑色的,爷爷忙用筷子钳到他碗里。
虽然当时经济比较落后,但,过年时,鞭是一定要放的,多了,舍不得,放一挂意思一下。年三十晚上放鞭,那叫送年。初一放鞭,那叫开门鞭。爸爸手巧,会制做礼花,每年年三十吃完饺子,爸爸就把他制做的礼花拿到门口放,全村的男女老少,都会积聚在他家的门口看花,我也不例外。但有时人太多,我人又小,只能远远地看到升到空中的花花。那天,我急忙吃了几个饺子,下了炕穿上鞋就想往外跑,奶奶喊道:“就吃这么几个?再吃几个,你爸爸还不能吃饭呢。”我一边往头上围围巾,一边说:“我吃饱了。”说完,拔腿就往爸爸家跑。到了爸爸家,妈妈正往炕上端饭,也是水饺,不过,这儿的水饺黑的多,白的少。爸爸问我:“吃饭了?”我说:“吃了。”我见爸爸拿起一个小碗,挑了几个白色的饺子,递给了弟弟,又给妹妹挑了一小碗。妈妈则拿起一个碗,黑白混合着挑了一碗,一边递给姐姐,一边说:“给,在下面吃吧。”爸爸拿起一双筷子递到我眼前说:“跟你姐在下边吃去。”因为爸爸家的炕小,饭桌前已经`没姐姐的位子了,姐姐吃`饭只好在灶间。站在灶前,看着姐姐吃的那么香,我也钳了一个,真的好香,就这样,一碗饺子我和姐姐一会儿就消灭了。姐姐端起碗,把碗里的汤也喝了。
“给,再去要碗。”姐姐把碗递给我说。我捧着碗,仰着脸,因为那时我的个头刚好跟炕沿一样高。
“还要。”我把碗擎得老高。爸爸接过了我的碗,给我们挑。妈妈看了我一`眼,说话了:“不是吃饭了吗?”
“是姐姐要。”我解释说。那时岁小,但我知道,妈妈不想让我再吃了。我接过爸爸嫡过来的水饺,小心翼翼地走回灶间,看着姐姐狼吞虎咽地吃着,我再也没钳一个水饺。
看完爸爸放完礼花,我跑回了奶奶家:“奶奶,我要吃水饺。”奶奶知道我没吃饱,怕我等会儿饿,把水饺放在锅里给我温着呢。奶奶给我钳了半碗白色水饺,我说:“奶奶,我还要黑色的。”奶奶说:“傻孩子,黑色的不好吃。”我说:“我就要么。”奶奶只好给我钳了两个。我端过那碗水饺,学着姐姐的样子,先吃了一个黑色的,咬了一口,一点也不好吃,放下,又去钳了一个白色,咬了一口,还是不好吃。我放下筷子,碗上面一白一黑两个水饺被我各咬了一口。奶奶见了问:“就吃了两口?饱了?”
“饱了。”我一边回答着奶奶,一边脱鞋上了炕。
这事已经过去三十多年了,可每当年三十吃饺子,我就会想起和姐姐一起吃得那碗黑白水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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