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牡丹亭畔香梦残
九月末的阳光在微微暮色中,有几分沧桑落寞。路边的榕树也褪去了盛夏的骄狂,沉淀了些许风尘。曹伯叹了口气,以这样的心情走进剧院合不合适,要辜负了那绮丽的故事呢。曹伯在附近的西餐厅呆了一个时辰,才慢慢地走向
九月末的阳光在微微暮色中,有几分沧桑落寞。路边的榕树也褪去了盛夏的骄狂,沉淀了些许风尘。曹伯叹了口气,以这样的心情走进剧院合不合适,要辜负了那绮丽的故事呢。
曹伯在附近的西餐厅呆了一个时辰,才慢慢地走向剧院。一步一步走得无比真切,真切的和着心跳,让冰冷的心胸有了些回暖。
坐下来,刚好管弦的声音响起。
【蝶恋花】忙处抛人闲处住。百计思量,没个为欢处。白日消磨肠断句,世间只有情难诉。玉茗堂前朝后暮,红烛迎人,俊得江山助。但是相思莫相负,牡丹亭上三生路。
随着那丝丝婉转的唱句,心居然沉静了下来。一点愁绪,仿佛回到那个靡靡的年轻时代。
一
他不是一个浪漫的人,也自谓创造不出《长恨歌》样的骇世绝恋。普通人只需要普通人的爱情罢了,他并不奢求什么知心的伴友,一切听任着家庭的安排,为他拟定了自己的表妹。在那个春日以前,他以为一辈子就会这么平平淡淡的过去,无波无澜。
他是个俗人,扮演的自然是俗套故事的主角。为母亲祈福回来,洋车缓缓,清风拂面,桃花在天边醉染酡红,柳丝低垂似美人袅娜。
蓦然转过路口,对面有丽人嫣然含笑,顾盼生情。
浣溪沙
晚逐香车入凤城,东风斜揭绣帘轻,慢回娇眼笑盈盈。
消息未通何计是,便须佯醉且随行,依稀闻道太狂生。
——张泌
他很想学古人假装醉酒,轻狂而行,摇摇荡荡地追随美人左右,或许成就一段唐伯虎的三笑姻缘也未必可知。然而这样的少年心性,倒底不适于他——以稳重著称的曹家三少爷。他敛了心神,在越来越远的行车中,却禁不住回首遥望,恰恰看到丽人回眸一笑,种下了牵绊彼此的蛊毒。
二
在紫陌红尘中,像这样风花雪月的场面并不稀奇,风流流转千年,不差这回眸一笑,然而却是这位文静的三少爷难得的奇遇。事后再去寻觅,桃花依旧含笑,而人面不知何处。故事也渐淡渐远,如高楼箫声的渺茫不甚真切。
心情偏又越来越沉重,他害了相思,虽不至于卧床不起,却也失魂落魄,终日厌厌。
母亲为哄他开心,请来了一个昆曲戏班,在清风习习的梨花苑搭起了戏台。他不好推辞,拖着有些虚弱的病躯走进了风花飘渺的院落。
杜丽娘莲步款款,“不提防沉鱼落雁鸟惊喧,则怕的羞花闭月花愁颤”。一切生辉的景色仿佛就为了这一刻,衬托她的春情难迁,怀人幽怨。
他惊诧了,寻寻觅觅,兜兜转转,原来要找的人就在眼前。
“章台柳荫处,素衣染尽天香”,名伶柳素衣。
台上的人恍若无知他的存在,莲步款移,水袖轻挽,俨然她就是那伤春而亡的杜丽娘,“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远山含黛愁绪微染,婉转眼眸风流初现,粉唇轻启吐露的是青春梦魇,万般情愁恨显。
【皂罗袍】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霎那间梨花愁颤,风中乱红飞过寂寞秋千院,繁华暮染,春花春柳画楼谁人独倚凭栏。
彻底忘我,痴迷投入,不仅仅是台上的人,曹家三少爷也痴了醉了。不过是和宋词风流融在一起的靡靡故事,曹三少爷却感同身受,在花花草草、生生死死间悱恻缠绵。
“幽梦谁边,和着春光暗流转”,蓦然间水雾弥漫,泪眼问花花语黯淡。
哀极艳极,恰似香魂一片遭逢阴雨梅天。
三
曹三少爷忽然像换了个人似的,整日里和风流不羁的二哥流连于花丛戏园。有人不禁暗叹,到底也是纨绔子弟。曹老爷却不以为然,这总比他不懂世事的好,再说年轻时谁没一两个情人,谁没留下一些风流韵事,有了家室后自然会幡然悔悟。然而当下面窃窃私语三少爷恋慕上戏子的时候,曹老太爷勃然大怒,差点上演宝玉挨打的戏剧场面。当天就把三少爷禁锢在家里,决定三天后为他和表妹完婚。谁知就在翌日,曹三少爷趁着乱哄哄的场面连夜逃走,和柳素衣来到烟雨扬州,瘦西湖畔。两人相濡以沫,她在台上风情万种,倾国倾城世所难求;他则成为琴师,缓缓流泻出春花秋月、微雨燕飞。这在江南小镇成为轰动一时的桃色新闻,沸沸扬扬,甚至连上海的几家报纸也竞相转载。
有一天,曹三少爷拿了份报纸进来,自嘲地说:“还真有些骄傲呢,我们成了反封建主义的勇士。”
柳素衣嗤声笑道:“爱情就是爱情,偏有些人喜欢和别的名堂混在一起。”
“是啊,不过是平平凡凡的追求,却被他们描绘得如此轰轰烈烈,张扬得像文君相如。……我还是比较喜欢素朴的人生底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有这一份平淡的眷恋就足够了。”
“只是苦了樱子表妹。”睫羽低敛,划过悲伤。
“那是没有办法的事,人生难得两全啊。”曹三少爷也微微叹息。
四
然而好景不长,日本军进驻淮扬。
有个士官推崇青木正儿,多少懂些昆曲。听说附近有个戏子是红极一时的名伶,于是硬是将柳素衣拉了去。
曹三少爷在家里坐卧不宁,惶惶不可终日。傍晚时分,新月悄上梢头,静谧处树木峭楞楞的,落下斑驳的黑影。
还记得中秋时分,月桂飘香,素衣拿起折扇,轻舞了一曲《贵妃醉酒》,三少爷倚笛相和。丝竹雅韵本是欢乐之事,结果素衣竟凄凄地落下泪来,一番嬉闹竟恍若秋时梧桐雨,霏霏《雨霖铃》。
这就是谶兆吗?心里的不安越甚。
望穿情眸,等来的却是二十四桥水声寂灭,芳魂一缕归于冷月。
曹三少爷抱着爱妻的冰冷尸身,怔怔地落下泪来,没有哭号,没有喃喃低语,无声幽咽,扯得心扉撕痛。
空落落的,失去了魂魄。
五
从战场上下来,也迎来了解放。偎依着表妹,一双儿女正呀呀学语。似乎平淡幸福的生活再无遗憾,只有自己清楚心里的那条裂缝,永远无法缝补。
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在那个命运无常的年代,不过一个平凡到极致的祈愿,也是奢望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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