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八字的瞎子
上大学后的第一个春节,我从东北回到湖南,准备和家人过一个欢欢喜喜的年。虽然弟弟因为在市消防队工作,不能回家,但是家里的喜气浓得让人醺醉,为了从远方回来的我,也为了在近地却不能回来的弟弟。可是除夕之夜来
上大学后的第一个春节,我从东北回到湖南,准备和家人过一个欢欢喜喜的年。虽然弟弟因为在市消防队工作,不能回家,但是家里的喜气浓得让人醺醉,为了从远方回来的我,也为了在近地却不能回来的弟弟。可是除夕之夜来的一个电话,破坏了喜庆的气氛,而我,更加确信算八字的瞎子的那些昏话。原来父母以为将第二个儿子送进军事化的消防队,就可将他叛逆的性格驯得服服帖帖,可这个电话让他们两眼痴呆,手足无措。电话是堂姐打来的,说弟弟赌博输了钱,具体数目不知道,现在黑道的人堵在消防队门口等他要钱。弟弟是偷偷溜出来赌博的,远远见了要钱的人,不敢回消防队,跑到住在市内的堂姐家借钱,堂姐说一时拿不出这么多钱,弟弟便离开了,等堂姐追出去,弟弟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就是个土匪,算八字的早就说过。”父亲气得摔了电话。
“他就是个土匪,三龙戏水的命。”那个瞎子闭着早已失明的眼睛,掐着几个暗黄干枯的手指头算了半天,又咕嘟咕嘟默念了一阵,才从掉光了牙齿的乌红的嘴唇里吐出这么一句话,好像口里含了一块排骨,咬了许久才吐出骨头。
在这块地方做算八字这个行当的,必须是瞎子,必须手里拿一根细长的木棍,必须边走路边用木棍敲敲这探探那。不知出生不久的弟弟哪里得罪了这位能掐会算的瞎子,他居然说弟弟生来就是作土匪的命。还没有学会说话的弟弟听了,在母亲的怀抱里乐呵呵的手舞足蹈。
“那再算算我的大儿子吧。”母亲又报出我的生辰八字。
那个瞎子又咬了半天骨头,终于吐出话来:“哎呀哎呀!”
母亲忙探过头去,问:“怎么了?”
“才子,才子呀!”瞎子把眼皮用力的一抬,却仍然没有睁开眼睛。
“你不是怕我不给钱,故意算个好八字来骗我的吧?”母亲虽心存疑虑,却十分高兴。
“哪能呢?您看,是好的我就说好的,是坏的我也没有说好的呀。”瞎子嘿嘿一笑,就这样为母亲指明了兄弟俩的未来。
那个瞎子果然没有骗人。
如果不是出于无奈,父母也不会把弟弟送到消防队那种危险的部队去当兵。他似乎从会走路开始就惹祸不断。很多次,父亲实在没有办法了,狠下心来将他赶出家门,叫他以后再也别回来。他就真的十天八天不回家。最后母亲心软了,又到处询问,把他找回来。他居然活得好好的,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度过这些日子的。可是,第二天便有家长找上门来告弟弟的状了。
“我就是一个土匪呀!”弟弟嬉皮笑脸,不知悔改。
虽然因为跟他吵过一次很厉害的架后,他从十岁到十八岁都不再叫我“哥哥”,但是我很钦佩弟弟身上的某些性格。比如,初中刚毕业的他发誓再也不进折磨他的学校了,只身一人跨出十五年来从没有走出过的湖南,前往浙江寻找打工的舅舅。还有,就是这次。
后来,我才知道,弟弟跟另一个人一起作庄,输了万来块。他的同伴向债主求饶,告诉他们家庭住址和父母的工作单位,叫债主们向他父母讨要。弄得他的父母无法安身。弟弟扬起刚成年的脸,放下一句硬生生的话:“找我要,不许找我父母!我南下广州,一年后回来还清所有的欠款。找我父母的,一分不给!说到做到!算八字的说过,我就是一个土匪。既然是土匪,就什么也不怕。最好按我的话做。”每当想起年轻的他站在一群满脸横肉的赌徒酒汉间说出这些话时,我既感动又感伤。
美好的除夕之夜,家家户户灯火通明,不知道哪里的灯火可以映出他形单影只。喜庆的气氛早已惭愧地退下,换上的只有静默。父亲静默了,母亲静默了,我静默了,我知道三个人都在想象着外面狂欢的世界与弟弟无处可归。
还是母亲打破了与外面对比强烈的安静。母亲帮我们盛上饭,说:“吃吧,菜都凉了。他呀,就一个土匪的命,过不了安分的日子。”
父亲也反过来劝我吃饭:“你又不是不知道,算八字的瞎子早就说了,他是三龙戏水的命,就是一个土匪。算八字的说话最灵了。你想想,他说你是个才子,不要我们操心,你就考了高中又考了大学。他说你弟弟是个土匪,你弟弟就没有让我跟你妈妈过一天安宁的日子。”
母亲虽然眼睛都红了,仍作出笑脸,说:“是啊!那个瞎子什么也看不见,你们也才几岁,他就能算出你们兄弟俩的前程。真灵验呀。都是命,没办法改。不要想了,想了也没用。”然后母亲敲敲筷子,示意我们吃饭。
寒假结束我就回学校了。又过了两个月,母亲打电话来告诉我,说弟弟现在在广州打工,跟一个堂哥在一起。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其实,我不用那么担心。他十五岁没有身份证就只身去浙江找舅舅;十五岁之前一次跟父亲吵架,而后离家出走一个月没有音信,后来有人打电话来,自称为弟弟的干爹,说他的好干儿子在那里,请家里人不要担忧。此后,他惹祸更频繁,被赶出家门已成家常便饭。几乎每次他都去所谓的干爹那里“骗吃骗喝”。我,还有我父母从未谋面的“干爹”居然还表示挺喜欢这个突如其来的“干儿子”。“干儿子”是个活生生的土匪,而他甘愿做个“山大王”。虽然我不知道是哪一点使他喜欢弟弟,但弟弟肯定有吸引人的一面。
一年后,土匪回来了。瘦了三十多斤。债务奇迹般还清了。弟弟举起双手,作坦白状对母亲说:“我没有做违法的事情,都是血汗钱哪。”果然也没有一人在此之前来骚扰我的父母。不知道他那句还未脱稚气的话从哪里说服了一群贪财的赌徒。也许他真有点气势。
他又叫我“哥哥”了,我差点流出泪水来。一年不见,他已高出我一个头了,只是瘦得像根木柴。
“都不好意思回来,”他说,“没有带一点东西来给爸妈。回到家里,身上只剩七块钱了。”
也许这一年对他来说有太多的磨难,让他改变了许多。
“不好意思,过两天我又得走了,不能和你们一起过年了。回来的路上,我顺便找了个工作,人家都回去过年了,正好缺人手。”弟弟说,“赚点路费,明年开年再出去闯闯。不能窝在家里呀。”然后是爽朗的笑声。
“留下来过年吧,家里给你路费。”母亲拉住他的手,仿佛害怕他立即转身走了。
“你看哥哥也上大学了,果然是我们家的才子。我没有贡献一点力量,怎么还能要家里的呢?”他逗愁容满面的母亲,“您的儿子是个土匪,但也不能抢自己家里的东西呀。”
又是除夕,又是阵阵鞭炮,又是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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