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疯子阿军
在小镇,阿军是一个公众人物。因为他每天都呆在小镇,从东头走到西头,又从西头走到东头,天晴下雨,从不间断。他总是低着头喃喃自语,时而兀自抽泣,引得路人侧目而视,不知所以;有时候,他也会冷不丁哈哈大笑,高
在小镇,阿军是一个公众人物。因为他每天都呆在小镇,从东头走到西头,又从西头走到东头,天晴下雨,从不间断。他总是低着头喃喃自语,时而兀自抽泣,引得路人侧目而视,不知所以;有时候,他也会冷不丁哈哈大笑,高声唱着“我们的家乡,在希望的田野上”,然后发足狂奔,吓得过路客赶紧拉了自己的孩子躲到临街的店铺去,然后紧张兮兮地探出头来看,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镇上的人们早就习惯了这一切,总会淡淡地说:不碍事,这个邪子(即疯子)不害人。阿军本来不是小镇人,只是因为他们原来住的地方修水电站,成了淹没区,后来才搬迁到这里来。阿军的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庄稼人,一辈子与土地打交道,血液里涌动的全是泥土的芬芳,除了犁耙锄镰之外,再也没有摸过其它先进玩意,所以移民时,别人都争着往集镇上搬迁,以求将来有个好的发展,但阿军的父亲却坚持要搬到离集镇远一点的农村,因为在那里可以分到更多的土地。为此,还与大儿子闹了矛盾,大儿子已经二十好几,到了成家的年纪,他想住到镇上以后,将来找媳妇也可以找个条件好一点的。但胳膊拧不过大腿,最终阿军一家还是搬到了离集镇稍远些的农村。
后来,阿军考上了县一中,这在当地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因为在这个山区小镇,每年考上一中的也就廖廖可数的几个学生。当地人认为,考上了一中也就相当于进入了保险箱,即便不读大学,读个省中专什么的应该没问题,到时候都要分配工作拿工资,靠牢是不会回来种田了。也确实,从小镇出去的一中学生没有一个再回这里的。事实上,阿军在班上一直是数一数二的尖子生,他学习很刻苦,这种刻苦是发自内心的,比方说吧,学校每天晚上九点钟下自习,但他却坚持学习到十二点钟(老师特许的),早上六点钟起床,但他却四点半左右就醒了,立即起床,在走廊的路灯下看书学习。不过也巧,象这样长时间地泡在学习中,每天只休息四五个小时,阿军却一天到晚精神抖擞,毫无倦意。要是换作旁人,恐怕大白天就得两眼迷糊,走起路来腿子会打架。正是凭着这种十倍于别人的努力,阿军才考入了县一中。
阿军的父母看到儿子有奔头,满心欢喜,除留下基本口粮外,把粮食全卖了,供儿子上学。阿军也不辜负父母所望,学习依然刻苦用功,成绩总保持在前十名。在一次家长会上,老师对阿军的父亲说,只要保持目前这个状态,将来考个本科应该没问题。这样一来,阿军的父母就更苦更累了,起早贪黑地在田间劳作,甚至别人没种的抛荒地,他们也揽过来种上,为得是多打粮食多卖钱,这是阿军家唯一的收入来源。当地人说,世上恐怕再也找不出像阿军父母这样精细的庄稼人了,他们地里的土坷垃,就好像用筛子筛过,细而匀;地里没有一棵杂草,吃草的虫儿饿得在地里打滚,直怨自己命苦,竟落在这般田地;最气势的是那些庄稼,一棵棵粗壮油黑,精神抖擞,擅动得就像阿军父母脸上的笑容。
后来阿军的父亲病倒了,腰部痛的利害,有时候痛得直不起腰来,伏在地上就像一块∩型的马蹄铁,发际间竟有黄豆滚滚蹦落。实在忍不住了,就去镇卫生院作了检查,医生说是严重的腰肌劳损,不是一下子就能恢复的,要慢慢治疗,并且要请注意休息好,不能过度操劳。慢慢治,那得花好多钱呢!阿军父亲心里想,最后只开了点止痛药,就回家了。
阿军从学校回来,看着母亲飞一般在地里旋转,而父亲则双手叉腰享受片刻直立的愉快时,心头总觉得象压上一块巨石,鼻子便酸酸的,眼眶红红的,有一种液体便放肆地从眼球的四周溜出来,狠狠地砸在地上,激起地上的尘土,迷蒙了他的双眼……
一晃高中三年就结束了,高考后,全班同学估分,阿军估计自己的分数上省线应该没问题,但他却出人意料地报了个省中专,两年就可毕业。这让老师们大跌眼镜,劝他报个本科,但阿军却一再坚持,老师无奈,虽婉惜,也只好作罢。阿军想:读中专,可提前两年毕业,即可减轻家里的负担,又可自食其力,将来条件好些了,还可自修大专,况且读中专的费用比读大学要少得多。后来,老师告诉他,其高考分数超过省线三十多分,真是可惜了!
就这样,阿军从一个偏僻的山区小镇来到省城求学。在这里,阿军见识了许多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也认识了一批新同学,同时,一如既往地学好各门专业课。他衣着朴素,生活节俭,这使他与那些抽好烟喝好酒穿名牌服装谈恋爱到处闲逛的同学们形成了尴尬的两极,这让他有点茕茕孑立,形影相吊。好在阿军更注重内在的修为,所以倒也能自得其乐。
俗话说,天有不测风云,这一年小镇适逢多年不遇的大旱,秋粮几乎绝收,眼看着地里干巴巴耷拉着头的玉米杆,阿军的父母脸上写满了悲怆:这是儿子上学的学费呀,就这样被老天爷收走了!阿军的父亲用拐杖戳着地里干裂的口子,那是一种绝望和无奈混杂的表情!五十多岁的人,在农村还算一个壮劳力,但腰病的折磨却让他过早地用上了拐杖,佝偻着腰,在恶毒的烈日下蹒跚在田间地头……
由于无粮可卖,眼看着上学日期临近,阿军一家人陷入了一种恐慌的状态。母亲只好厚了老脸去向别人借钱,走张家说没有,进李家说手头不活,绕来绕去,就是不借,其实他们都是怕阿军家还不起钱,屋里又有一个病家伙常年吃药,到时候没钱还,找谁去要?不讨吧,自己吃亏,讨吧,又得罪人,干脆不借,怪也只在当时,免得日后闹些矛盾。没办法,阿军的母亲只好硬了头皮去找大儿子商量先挪点钱。大儿子是泥瓦匠,近两年运气不错,包了几栋民房施工,也赚了几个钱,并且娶了媳妇,媳妇嫌在农村住着不舒坦,一直闹,后来就在小镇上买了一栋房子,搬到那边住去了。大儿子的老婆是个厉害角色,平时把钱管得紧紧的,老大抽烟喝酒都掐着给钱,大儿子想多要一个子儿也不行。阿军母亲到了老大家,刚坐稳,还没开口,媳妇就兀自唠叨上了:今年活路不好找,几个月没做事啦,钱也快用完了,再不挣就没钱买米啦,要是你们以前移民到镇上就好了,随便摆个摊子卖什么都可赚钱,弟弟读书也就不会这么为难了,我们想帮他也是无能为力……母亲直听得耳朵起茧,如坐针毡,遂起身,怏怏地回去了。
整个下午,阿军的父亲都呆坐不动,时不时发出一声叹息,他那布满沟壑的老脸上,写着的全是无奈……一个不满六十岁的汉子,看起来却似有八十岁的容颜。也就是在这天
版权声明:本文由zhaosf123官方传奇发布网原创或收集发布,如需转载请注明出处。
相关文章